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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看书网 www.32kan.com,恰逢雨连天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文上写着松山县,却又把苏晋带去旁的地方,那年你为了践诺,一人离京去找他,一找就找了大半年,这该算把情还上了吧?若还不成,昨日你为他烧了策论,这又算不算另一笔债?十三殿下未必保不住苏晋,你若去跟东宫买命,才是把自己送进火坑!”

    柳朝明脚步一顿,垂眸道:“必践的诺,才叫作诺,否则与戏言何异?何况,我并非因为老御史的托付,才去跟东宫买命。”

    他顿了顿,眼前忽然闪过苏晋一身染血还跪着说“有负所托”时自责悲切的眼神,轻声道:“他确实值得竭力保全。”

    六名羽林卫合力将朱南羡押倒在地,分别遏住他的手脚与脖颈,又拿布巾堵了他的嘴,这才令他不再动弹。

    朱悯达看着自己双眼布满血丝还在竭力想要挣扎的皇弟,忽然有些惶恐,怕长此以往,十三会毁在这个叫苏时雨的人手上。

    朱悯达杀心已定,冷声问道:“苏晋,你可知罪?”

    苏晋垂着眸,跟朱悯达磕了个头:“微臣知罪。”

    朱悯达淡淡道:“知罪就好,也不必择地方了,就在此地杖杀。”然后他转过头,冷眼瞧着朱南羡,“让他亲眼看着,也好死了心,将念想断了。”

    两名侍卫来到苏晋身后,苏晋站起身,走向行刑的长凳,却在朱南羡身前停下脚步,慢慢地,十分认真地朝他伏地一拜。

    朱南羡知道,她是在向自己道别。

    在她起身的一瞬间,他看见她眸中积攒了五年的萧索忽然化作清澈澈的坦然。

    这一刻,朱南羡觉得自己又看到了五年前的苏晋,却看得更透彻。

    她一直没有变,原来在那股清风般的气质下,藏着的从来都是一种悍不畏死的倔强。

    羽林卫将苏晋捆上刑凳,朱南羡被堵住的口中发出呜咽之声,他狠咬牙关,唇畔竟渗出血来。

    朱悯达不再看他,冷冰冰道:“打。”

    羽林卫扬杖,棍杖落在苏晋身上的同时,身后传来一声:“太子殿下。”

    天边层云犯境,初夏第一场急雨将至。

    柳朝明站在晦暗无光的宫阁殿外,沉沉目色仿佛蓄起深秋的浓雾,跪地朝朱悯达深深一拜。

    朱南羡自余光里觑了觑朱悯达的神色,很识趣地扑通一声跪下,却耐不住嘴里一团纸支楞八叉地堵着,忍不住嚼了两下。

    朱悯达的脸黑成锅底,顿时怒喝一声:“放肆!”

    朱南羡被他一惊,喉间纸团咕咚一声,顺着喉咙滑了下去。

    明目张胆的毁尸灭迹。

    朱悯达气得七窍生烟,爆喝道:“拿刀来!”堂门应声而开,内侍跪地呈上一柄刀,朱悯达又指着朱南羡道:“给本宫把他肚子剖开!”

    话音一落,朱十七双腿一哆嗦也跪倒在地,攀着朱悯达的手哭喊道:“皇兄,要罚就罚我吧,十三皇兄这么做,都是为了我!”

    朱南羡一呆,沉默不语地看着他,心说,皇弟你想多了,本皇兄这么做,还真不是为了你。

    朱悯达十分头疼,这两个兄弟是跟在他身旁长大的,一个跪一个闹,成甚么体统?

    眼下七王羽翼渐丰,先前的漕运案办得十分漂亮,外间隐有贤王之称,连父皇都颇为看重。

    虽说祖上规矩是有嫡立嫡,无嫡立长,但景元帝实行封藩制,每个皇储皆实力非凡,而七王的淮西一带,正是父皇当年起势之地,这其中寓意,不必赘言。

    朱悯达满心盼着两个胞弟能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

    十三便罢了,他自小崇武,说父皇的江山是从马背上打的,在文才上略有疏忽。

    然而十七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文不能提笔,武不能上马,活生生的废物点心。

    朱悯达再懒得理这两个不中用的,而是转身对柳朝明一揖,道:“让御史大人见笑了。”

    柳朝明合手回了个礼。

    朱悯达又看向跪在地上的人,忽然想起一事来,问道:“你姓苏?可曾中过进士?”

    苏晋埋首道:“回太子殿下,微臣是景元十八年恩科进士。”

    朱悯达“唔”了一声,又道:“你抬起脸来。”

    朱悯达是太子,好看的人见得多了去,媚色倾国的妃嫔,温文尔雅的小生。

    映入眼帘的这张脸,怎么说呢?

    眉宇间自带一股清致之气,竟能让人忽略本来十分隽雅的五官。

    而除了气质,更吸引人的便是那一双眸,明眸里仿佛藏着灼灼烈火。

    朱悯达想起一句话来,满腹诗书气自华,只可惜,多了三分萧索。

    朱悯达问朱南羡:“你当年去西北卫所前,曾提过要讨一名进士来做你的侍读,教你学问,可正是此人?”

    朱南羡心说,可不就是。

    但话到了嘴边,他又踟躇起来,仿佛忽然被人捅破了心事,做贼心虚地道:“大、大概是吧。”

    朱悯达看他这副没出息的模样,冷哼了一声,又问晏子言:“先前让你去找苏知事代写策论的原本,你可找到了?”

    晏子言知道那策论原本就在柳朝明身上,却道:“回殿下,还不曾。”

    朱悯达想了一想,又问柳朝明:“本宫听说,苏知事是御史大人带来詹事府的?”

    柳朝明称是。

    朱悯达道:“是都察院查出了甚么,御史大人才带他过来问罪么?”

    柳朝明微一沉默,道:“确实是对苏知事帮十七殿下代写策论一事有所耳闻,才过来问询,可惜并无实证。”

    朱悯达听了这话,若有所思地看了苏晋一眼,道:“此事既有御史大人过问,本宫是一万个放心,也罢,这事便交给都察院,柳大人查出甚么,要怎么责罚,不必再来回本宫了。”

    与其处置一个八品小吏,不如卖都察院一个情面。

    朱悯达是聪明人,方才柳朝明一句“可惜并无实证”,他便猜到柳御史是铁了心要袒护苏知事了。

    也是奇了怪了,柳昀自十九岁入都察院,六年下来,一直端着一副近乎冷漠的公允姿态,从未见过他对谁网开一面。

    不过也好,眼下他与老七势如水火,两个胞弟都是头脑简单的废材,若能凭此事赢得都察院的好感,不消说支持,哪怕一星半点的偏重,于局面也是大有利处的。

    想到这里,朱悯达当即又对柳朝明一揖,说了句:“辛苦柳大人。”也不理仍跪在地上的两位殿下,转身走人了。

    等一干子内臣侍卫都随太子殿下撤了,朱南羡这才拍了拍膝头,方要去扶苏晋,柳朝明在一旁冷冷道:“苏知事,起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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