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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梗概：80年代初，一个古老偏闭的山村，四个相好的朋友残疾人之间发生了一场令人悲伤的故事。仅有一条腿的刘招银，高考中榜，却因只有一条腿被拒之大学门外。开个花圈店，却给家庭、村里带来了灾难。暗恋着同样有着腿残疾而且同样被拒之大学门外的谭美容，却因自己生存艰难不仅不敢大胆示爱，相反忍着暗恋的痛苦帮助朋友刘赖劳向自己心爱的女人求爱。天生就头上长着疮疤的刘赖劳勤劳好强，乐于助人，敢爱敢恨，正当他憧憬着与自己心爱的女人谭美容幸福的未来时，却被自己心爱的女人的师傅横刀夺爱。当谭美容在传统观念及父亲的逼迫下嫁给师傅的只有一只眼睛的儿子刘晚根时，刘晚根却患肝癌死了。刘赖劳在谭美容家遭受了刘晚根家报复后，又主动向谭美容求爱。正当两人以为有情人终成眷属时，镇政府在谭美容师傅当镇长的儿子授意下却不给两人开结婚证明。刘赖劳一气之下将谭美容的师傅杀并杀伤了其当镇长的儿子。谭美容、刘招银在经历了三个朋友生离死别的悲壮后，在镇政府新来的镇长的鼓励下，又毅然踏上了新的生活之路。
主要人物表：
谭美容，22岁，残疾人。高考中榜，却被拒之门外。后自主创业开服装店。
刘招银，22岁。高考中榜被拒之于门外。后开花圈店。
刘赖劳，23岁，屠夫。敢爱敢恨，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但倒在权利的刀刃下。
刘晚根，23岁。游手好闲之徒，好打猎，赌博。
罗发英，刘晚根母亲。裁缝。
谭同生，屠夫，刘赖劳的师傅，谭美容之父。
一
公元1986年8月。湘赣交界某镇小山村
那天，夕阳照在牛鼻山山腰。刘招银，坐在山上的一块石头上。一根木拐杖放在他唯一的一只脚下。在夕阳的余辉中，他远远望见一个你瘦小的女人的身子挑着一只木箱和一床被子，朝他走来。瘦小的女人仿佛累了，从一个脱了油漆的木箱里拿出几张粉红色的卫生纸，一颠一跛的踏进了路边的草从。随后，瘦小的女人坐在地上拼命的捶着自己有残疾的腿，恨不得把骨头捣碎。她一边捶一边抽泣。她一边哭。一边脑子里闪过学校毕业那天和与老师一起去县招生办的镜头。
某乡办中学，上午9点钟。高中毕业班的学生都挑着行李与老师同学互相含泪道别。
谭美容：老师，谢谢您了，再见了。她深深的向老师鞠了一躬。
老师：唉，美容，你就将东西放在我这里，免得到时去上大学又要挑着东西到镇上来。
谭美容：谢谢了老师，能不能考上还是个未知数呢。我先将东西挑回去再说。
老师：你要是考不上，那我们这些老师就只有回家种地了。模拟考试你排在全县前10名呢。你不是说考得也顺利吗。放心放心，肯定能上个好的学校。来吧来吧将东西放我那去。
谭美容：不了，老师，我还是想挑回去。
老师：哎呀，你真是倔，你这样子怎能挑着走那老远的路？欸，你爸爸的徒弟呢，他每天在镇山卖肉。这样吧，你只拿一些书回去，其他东西我明天去他那买肉时叫他帮你带回去。
谭美容：那就听你的吧。
一个月后，谭美容得知自己的分数上了重点本科线。可一个月后，她却等来的是彻底失望。
那天，老师带着她来到县招生办，打听她的入学情况。招生办工作人员：你们为什么不早点来？今年的招生快弄完了。尤其是重点本科。象她这样的残疾人，必须得县政府签出意见，作为定向招生，也就是说上学前找好分配单位。要不没哪个学校敢招。因为涉及到毕业后分配的问题。
老师：哎呀，我们哪知道要这些程序。领导，求你帮帮忙，你看我这学生成绩多优秀，大学要是不录，真是浪费了人才。再说你看看一个女孩子，这样子多不容易呀。
招生办工作人员：我还巴不得多招几个人呢。可我又不是大学校长。要不你这样吧，你看有没有熟人，到县政府办去吧，我再想办法补个差点的学校。
老师：那好那好，只要能上学就行。
老师带着她，通过同学的同学找到县政府办。
老师：同志请你帮个忙。我这个学生，分数达到了重点本科，可到如今还没被那个学校录取，就因为她的腿有点残疾。招生办的人说，只要你这里开个证明就有学校招。
政府办工作人员：是太可惜了。可我这里开证明，你得先找好毕业后接受的单位，让他们先开个证明给我。要不我不敢开。因为我开了，4年后就得分配你到政府办工作。要是4年后我当县长就差不多。可有这种可能吗？对不起，我无能为力。
老师带着谭美容又回到招生办。
招生办工作人员：对不起，国家是这个政策，我也没办法。明年再考吧。明年早点把前期工作做好。
回家的路上。
老师：明年再读一年吧，说不定还能考个更好的学校。
谭美容：既然是因为残疾，再读十年也无济于事。
这一幕令她终身难忘。
谭美容痛苦的抽泣着，猛地撕开裤腿，用牙齿狠狠的咬着右脚膝盖。她的腿就是从膝盖处开始弯曲的。白晰的膝盖渗出鲜红的血，滴在草丛中。她又掀开木箱，愤怒的把书一本一本的撕碎，扔向草丛。扔完后，抱着一颗弯弯的小松树。
夕阳已落下。
谭同生：孩子，回去吧。
父亲谭同生用一双粗糙得如松树皮的手抚摸着她。散落在草丛间的书已被父亲叠好。
谭美容：爸！不，爸，我无用，我是废物。
谭同生：孩子，人都是有用的，就象这树，弯有弯的用场，就看你怎样用了，回去吧，孩子。
父亲一边说，一边挑着东西，往回走。
谭同生家。饭桌上摆着碗筷。三个菜已经没有一点热气。
谭同生：孩子吃点吧。别想那么多了。
谭美容：爸，你吃吧，我不饿。她一个人坐在门口，呆呆的望着门前星光下黑咻咻的山。
刘赖劳夜色中走了进来。
刘赖劳：人是铁饭是钢，一餐不吃心里慌。你以为不吃饭人家就会同情你，就录取你？他娘开倡，这是什么世道？残疾人就不该读书？就不该有工作？就该饿死？我明天去县城，找县长讲理去。他妈的，我怕他个吊。
谭同生：你不要乱来，国家有政策。自己是这个命，怪谁？
二
地点：刘家湾。谭同生家。砖瓦结构两层楼房。前面外墙是红砖，其余墙都是土砖。屋内除两间卧室外，均没有楼板。
天微亮，谭同生亲一个人将家里一头不到一百五十斤的猪杀了。
刘招银拄着拐杖在谭同生家中堂屋内，摆了六张大方桌。谭美容扶着未来的师傅，即表婶罗发英坐在最上席的最上座。
鞭炮声中，桌上摆着大盆的猪肉。冒着热气。
客人狼吞虎咽。大碗的喝着酒。
谭美容将用红布包着的进师钱双手供给师傅，然后，虔诚的朝你师傅鞠了三个躬。
罗发英满面红光的站起来，推辞了一番后接过红包。
谭同生：一点小意思，发英，不要见外。我家美容从小没娘，命苦。原指望读书能吃上皇粮，可八字不好，唉。今后就指望你多操点心。她现在是你的人，有什么不是的地方，你打也好骂也好，我不会怪你，只求你早点教会她手艺。来，我敬你一碗酒。
罗发英：大哥，你尽管放心。美容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嫂子命苦，扔下你们走了，造孽呀。我会把美容当女儿看的。美容人聪明又长的一粒豆种似的。x他娘的学校不要，我还舍不得呢。
罗发英把酒喝了一半，接着又说：美容，不要老想那读书的事，有啥了不得，你看你婶婶，上字墨墨黑，下字不认得，不照样挣钱，照样打个屁有响。你只管跟着我，做手艺是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跟着我是不会吃亏的。
罗发英已近花甲之年。穿着红花格衣。头上花悄。脸色红晕。
谭同生：是呀是呀，我妹子跟你学手艺是不会吃亏的，这百里内，有谁的手艺能与你比？
刘招银上完菜，站在大门口望着屋内吃得正酣的客人。
罗发英：我今天当着村里父老兄弟的面宣布，一、感谢我大哥的热情款待，二、我大哥一个人带美容这么多年也不容易，所以呢，美容跟我学做衣服徒，我除了收进师礼外，其余的全免了。
所有客人站起鼓着掌：好，好。
客人下席了。
刘招银放完鞭炮准备收拾碗筷。
谭美容：你去吃饭吧，我来收。刘招银就放下手里的碗。可等他盛了饭来，桌上的肉不知被谁收了，只剩一些汤。
刘招银将饭碗重重地往桌上一放。
谭美容：你坐吧，我去端肉过来。
谭同生；美容，快送送你师傅。
刘招银一气之下，用拐杖打翻了两条凳子跛回了家，趁父亲不在家，一口气灌了两碗水酒。 三
太阳被山尖吞了一半，剩下的被一块铅灰色的云捂着。几条耀眼的光斜刺在邻近的山头。
刘招银拄着拐杖艰难的往山上爬着。他回过头望着山下。谭美容穿着花格子衬衣，提着一篮猪草朝师傅家跛去。刘招银父亲赤裸着上身坐在门口那块磨刀石上。一股淡淡的烟在他头顶袅娜着。身后的屋顶上漂浮着青烟。
刘招银把空着的裤腿反复的扯了几次，然后用一根新的布条扎好。空裤腿随着拐杖声一前一后的摇摆着。他艰难地登上水库的堤坝后拼命地将手里的拐杖一摔，然后大树似的倒在堤岸上。
刘招银：老天爷，你为什么这样残酷，生下我这无用的东西啊？。
时间倒回22年前的半夜。刘招银家传来一个婴儿的啼哭声。那婴儿生下来，头上左边的太阳穴就有块硬币大的疤痕。那就是他
“亮晶晶，招金招银。”他父亲就给他起了个好听的名：“招银”第二天，他头上就扎着一块红绸布。红绸布里包着康熙帝年代的铜板。
满月那天，家里大摆宴席。鞭炮声声。
刘招银父亲的当着客人把孩子头上的红绸布慢慢地揭开，动作虔诚。孩子头上那块胎疤煞是引人注目。
众客同道喜：天生贵子，头带福相，招金招银，其富无穷。客人依次抱过孩子，用嘴亲着吻着他头上的胎疤。
孩子在一片喜庆的气氛中哭着闹着，一点也不安分。
可二十二年过去了“招银”只有他自己记得，别人都叫他“疤子”或“瘸子”连学校的老师上课也这样叫。
刘招银躺在水库的大堤上。太阳已落在了山后。
他又蒙蒙胧珑想起10岁那年，天气炎热的傍晚。他父亲在用刀破竹子制一个竹篮，他也学着父亲拿着刀鼓捣着地上的竹子，锋利的刀掉在他脚背上。血流如注。陈招银撕心裂肺地哭着。为止血，他父亲点着煤油灯在土墙上四处找干瘪的蜘蛛，随后又随意找了块布将他的脚包好。
两个月后刘招银的脚越肿越大。他父亲背着他四处求医。他母亲天天烧香磕头。村里老人说是中了神箭。父亲又带着他去问神。
巫婆：你崽在牛鼻山上玩耍时，不该尿脏了石公老爷的碗。为报复，石公老爷放箭伤了他的脚。要治好必须烧七七四十九天的香。
香烧完了，他的脚越烂越大。后来他父亲把送到县人民医院时，脚里面的骨头都烂了。为保住他一条命，只好将他的左腿锯了。
从那以后，他又多了一个名字：“瘸子。村里一些不懂事的孩子看见他与谭美容就叫：“瘸子瘸婆，瘸到一坨，公不离婆，秤不离坨。”
刘招银突然一条腿站起来大声的喊着：再见了妈妈！再见了美容！
正当他往水库里的坡边，准备就势滚下去时，突然，被刘赖劳压着了空荡荡的裤腿。他用手在地上猛撑了几下，几乎把裤子也给褪了。
随后，刘赖劳将他抓起，并狠狠的打了他一个耳光。刘招银眼冒金星。
刘招银：成全我吧，赖劳，求求你，在这世界我是废物。我真的不想活了。对我来说活着没什么意义？
刘赖劳掏出烟用手顿了一下再用牙叼出一根，点上火放在刘招银嘴里，自己再点上一根。
刘赖劳：疤子，你何必这样呢，原谅我刚才打你吧。说完，他捡起地上的拐杖，像他平常扛一边猪肉似的将刘招银横扛在背上。
刘招银：不，不，你放下我，我不想活了。 四
刘赖劳把刘招银撩包袱似的撩在满是猪油味的床上。
刘招银摊在那，像“太”字少了一捺。
刘赖劳脱下油腻的衣服扔在布满了油污的桌子上。然后从床边的坛子里舀了一壶米酒。
刘招银闻着酒香，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夺过酒壶就往嘴里灌。
刘赖劳：你想醉死吗？臭疤子，想得到美。
他从碗柜里端出一碗猪脚，又说：你喝吧，让你喝个痛快。
刘招银连续喝了三碗后，又叫着拿酒来：你这个臭癞子脑，我要喝，你不让我死，我就醉死。
刘赖劳又舀了一碗酒。可没给他喝，而是将酒泼在了他的头顶。
刘赖劳：我叫你喝，我叫你喝，你个臭疤子，臭跛子，我叫你喝个够，喝死你。你只知道找死，为什么不知道找活，你不就比别人少条腿吗？瞎子也要找活路。
说完，又找了块毛巾将他的脸上头上的酒擦了。
刘招银：不不，你让我去死，我不想活了。我上哪去找活路？
刘赖劳：这年头活路多的是，就看你精不精怪不怪。别人说九癞八怪。我就是怪，不怪能找到活路？你一天到晚只知道寻死，为什么就学怪点、精点，找活路？这年头还能饿死人？
刘招银在床上辗转反侧。
刘赖劳：怎么，睡不着？招银，别想那么多，古人说，一人带了一人粮，几多瞎子哑巴都要饭吃，就怕饿死你？如果你愿意，就跟我做事吧，你脑子灵，算数快，我不会亏待你的。
刘招银：不，我不愿连累你。家里看我不起，我去外面讨饭。
刘赖劳：你真是没出息，娘开娼，你要是不听我的，我就象杀猪一样把你给宰了，反正你这条命是我捡的。
屋内传来鸡公的打鸣声。
五
湘赣交界的某古镇。宽畅的马路两边，八十年代的砖混建筑与三十年代的土砖木楼相间并处。古老的陶器店和现代化的电器店相印并存。街道两边的小树，每颗都断枝少叶。
赶集的日子，来自湘赣两省四县的小贩和农民，买东西的卖东西的、瞎逛的，加上过往车辆将本身并不宽敞的街挤得水泄不通。
刘招银拄着拐杖，胸前挎着一个黑色的人造包，帮刘赖劳收钱。
刘赖劳头上歪扣着一顶古黄色的鸭舌帽，脸上沾着紫红色的血印。一件皱巴巴油腻的黑色西装外系着长长的围腰。
刘赖劳：卖肉卖肉，新鲜肉。皮打皮，皮叠皮，皮里有肉肉里有皮，吃了补肉又补皮。骨沾皮皮沾骨，吃了补皮又补骨。
刘赖劳见了老人说：大爷，多来点肥的，肥的好入口
刘赖劳见了女人说：买个猪腰子，给男人补补，晚上更来神。
刘赖劳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母猪、病猪肉搭进去了。
中秋节后的一天晚上，刘招银进门后象往常一样倒在凳子上睡觉。
刘赖劳从刘招银手里抓过袋子，把钱往桌上一倒，很快的数着。数完把桌子一拍说：一共是二百五十六块四角钱，买猪化了一百九十九块七角，减去一百、一百，唉，疤子，快算算还剩多少？”
刘招银：五十六块七。
刘赖劳：多少？
刘招银：五十六块七。
刘赖劳将钱往空中一抛，钱撒了一桌子：来，喝酒，疤子。他从柜子里拿出一瓶酒。
招银：我累了，不想喝，你喝吧。
赖劳：累了更要喝。他倒了碗酒递给刘招银。
招银：我真的不想喝。
赖劳：喝呀，臭疤子，这么好的酒你不喝？来，娘开娼，明天再卖瓶好的，我现在有钱了。
赖劳：哎呀，如今的社会就是要能挣能花，来今天喝个痛快，明天再挣个痛快。”
刘招银突然端起酒往嘴里一倒：赖劳，我明天不来了。
赖劳：什么，不来了？你是嫌我给的钱少了？
招银：不是赖劳，你误会了，你对我的恩，我三生也报答不了。钱我也很想要。有了钱我就不会挨打挨骂受人欺负。可我总想挣钱还是要凭良心。
刘赖劳：什么？你这臭疤子烂瘸子，你是说我没良心？你念了几句书，象是做了官似的，还教训我，娘开娼。良心，你也知道良心。这世界上如今有几个凭良心做事。是的，我在骨头里包死猪肉、病猪肉是没良心。可你看见工商所那王八蛋买肉时，把篮子往你摊子上一扔拿了肉就走，给得不好还要罚款，他们的良心呢？他们吃我，我吃谁？现如今只要挣了钱就是本事。过去我没钱，抽旱烟，如今商店里没好烟买我骂娘。娘开娼，我就认钱。
刘赖劳边说边拿着酒瓶往嘴里灌。接着，摇晃着身体将桌上的钱又往空中抛着。几张崭新的票子飘飘洒地落在酒碗里。
刘赖劳喝醉了。刘招银扶着他睡在床上。
他默默地收拾着碗筷和桌子上的钱后，关了门，拄着拐杖回家了。 六
瞎逛！刘招银每天拄着拐杖从村东头走到西头。看着牛吃菜他去赶，见了狗打架，他去劝。谁家的孩子哭了他去哄。
那天，他瞎逛到镇上，正巧碰上俩个人四处买花圈，没买到。
回到家后，刘招银对弟弟说：我要到镇上开个花圈店，你砍竹，我做花圈，挣的钱对半分。
刘招银弟：可以。
小镇上，一间矮小的房子很不起眼。门前摆着一个花圈。
刘招银正忙着做花圈。
开始一个月，花圈都及时卖了。
刘招银一边做花圈，一边哼着歌。
一个月后，小屋里堆满了花圈。
刘招银父亲：做花圈，做了留着埋你臭瘸子。什么事不能做偏要做这晦气的事。你是不是天天盼着别人家死人？
刘招银：你急什么？总会卖得出去的。
果然，又是一个月后的晚上村里突发山洪。山体滑坡，将俩户人家12个人全埋了。
刘招银妹妹那天正在同学家做作业，因下雨，就住在同学家，不幸也被埋。
刘招银一家半夜被叫醒。
刘招银父亲：你这臭瘸子，全是你惹的祸，不让你做花圈，你偏要做。我这是作了什么孽呀？
刘招银母亲哭得晕在地上。
刘招银迅速从床上滚起来，拄着拐杖来到山上，在暴雨中，望着村里的人点着火把救人。泪水加雨水。闪电在他头顶砸着。
第三天，村里人来到镇上将花圈店里所有的花圈搬到了滑坡处，烧了。
刘招银站在山上望着被风吹起的纸灰哽咽无声。
七
一连三天三夜。刘招银躲在山上的一垛柴草中。他用山上的树枝扎成花圈，在地上写着妹妹和那两户受难的村里人的姓名。
他用唯一的一条腿跪在地上：妹妹安息吧，叔叔，婶婶你们安息吧，是我对不起你们，我不该做花圈卖。是我害了你们。
他脑海里闪过水库、绳子、敌滴畏。他用皮带尝试着吊在树上，可没用。
他想去跳水哭可一饿得连动的力气也没有。
他求生不得求死也不得。他去地里找即将成熟的花生和红薯或摘一些野果来冲饥。
夕阳西下，刘招银又站在山腰望着村里袅袅升起的烟，望着滑坡的地方痛苦的烧着纸钱的人，望着为失去了美丽的女儿和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儿子母亲坐在门前的泡桐树下痛哭。
早上。他饿了。又去找红薯。
他看见刘晚根双手握着鸟铳。
“砰”的一声，一只灰色的斑鸠倒挂在树枝上。鲜红的血染红了碧绿的树叶。刘晚根用嘴吹了吹鸟铳后，一只手罩着额头朝树上望着。他看见倒挂在树上的斑鸠后，把鸟铳一扔，猴子般的怕爬上了树，取下猎物。
随即，他又将猎物扔了。
两年前，也是这样的早晨，他打中了一只斑鸠后，斑鸠也是倒挂在树上。他爬上树取猎物时，从树上掉下来，并被地上的一个树枝刺瞎了眼睛。从此，他在不敢要打死后倒挂在树上的猎物。
刘晚根从口袋里掏出墨镜戴上。
猎狗在离刘招银5米远的地方呜呜地叫着。狗认出了他，摇着尾巴。
刘晚根跟着狗走，透过树枝，看见了刘招银：啊呀，疤子，家里找得你好苦呀，你怎么躲在这里？
猎狗用爪子戏弄着地上的红薯。
刘晚根捡起红薯：疤子，你也是人，是人呀。
他把他背到一颗大树下，并给他一枝烟后，生了一堆火。接着又从装猎物的袋子里抓了一只鸟放在火上烤着。
小鸟烤熟了。他猛地撕开塞到陈招银的嘴里。
刘招银泪水满脸：晚根，谢谢你。 八
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
刘招银跟着晚根和他的猎狗，拄着拐杖，就像一个战俘一样走进了村里，来到刘晚根的家门前。
谭美容：疤招银，你回来了。她把凳子挪给他，自己站着。
刘招银看了看自己满身的泥水，便放下拐杖，扶着墙坐在水泥门槛上，象一名乞丐。
谭美容用力的踩着缝纫机。
刘晚跟：妈，招银找回来了。一边洗脸一边对他母亲说。
罗发英：你这臭疤子，好歹也是一条命吧，八字带来的，你躲在外面做咋个？唉，这要死的死不了，不该死的偏偏死了。
刘招银猛揪着头发。
罗发英：进来吃饭吧。这几天是怎么过来的？看你人不象人鬼不象鬼的。
刘招银不敢坐到桌上。罗发英装了一碗饭给他。
刘招银很快吃完了。一连吃了三碗。
罗发英：你娘也是命苦，唉。
吃完饭，刘招银就一直坐在门槛上。
刘晚根睡在一个躺椅上痴痴的望着正在做衣服的谭美容。
太阳又落山了。刘招银鼓起勇气拄着拐杖往家里走去。
刘招银父亲坐在门口磨刀石上吸烟。他听见了拐杖声，突然拿烟的手停在空中。
刘招银：爸。
刘招银弟弟从屋里走出来，看了他一眼，走了。小黑狗摇着尾巴用舌尖舔着他唯一的一条腿。
他母亲赤着脚站在大门口，手里拿着没洗完的筷子：你疤子。说完就抽泣着。
刘招银父亲：哭，哭哭死，弄点吃的给这畜牲吃，该死的不死不该死的却死了，我这辈子不知作了什么孽。
小黑狗吓得狼狈逃窜。
睡梦中刘招银看见刘赖劳用杀猪刀对着自己，刘晚根用鸟铳瞄着自己，妹妹捧着一个大花圈翩翩朝他走来，还梦见自己挽着谭美容的手在镇里那条街上走
九
晚上。山村伸手不见五指。
罗发英家。谭美容正准备推门进去。突然听见了师傅的淫笑声。窗上没挂窗帘，屋里也没点灯。透过月亮，她看见两个影子抱在一起。
她赶紧躲在屋角里。她以前听说过关于舅舅与师傅的风流韵事。
罗发英：就想睡？有个事跟你商量，要不我找你来干什么？
谭美容舅舅：什么事，快说吧，等下你儿子回来了。
罗：我问你，我家晚根怎样？
舅：这还用问，你肉里出来的还会有孬种。你问这干什么？
罗：我想托你说个媒。
舅：哪个？
罗：你家外甥女。
舅；美容？
罗怎么，要不得？
舅：好是好，就怕她不愿意。
罗：为咋？
舅：她虽说脚不方便，可周围几十里没有谁长得她那么标致，再说又读了那么多的书。
罗：标致个屁，我家晚根哪点当不了她？不就是眼睛有点问题吗？可她也腿瘸。读书，读得再多不一样的是吃牛粮。我这还是看得起她呢。愿不愿意，还不是你说了算。
舅：这得由她爸作主。
罗：天上雷公，地上舅公。还不是你说了算。
舅：好吧，我明天就问问。
罗：问问，说不好不准你进门，馋鬼。
谭美容再不想听下去了。她从小就厌恶舅舅。
十
谭美容收拾好碗筷后，打了一盆水给父亲洗脚。
谭同生：谁叫你打的？我的脚还当不了你的？
谭同生叹息着将脚匆匆在水里搅了几下，便将水往外一泼。正好泼到徒弟刘赖劳的脚下。
刘赖劳：师傅你你吃过了吗？
谭；是你呀，倒在身上啦？站在那干什么，我家的门进不得？
刘：看你说的，师傅，这是五加白酒，说是名酒。他放下东西就厨房找水桶准备帮师傅家挑水。
谭美容：赖劳哥，你歇着吧，缸里还有水。我今天自己挑了。
刘赖劳：我再去挑两桶誊在这吧，你挑不得就不要勉强。
刘赖劳呆呆地看了一眼昏黄的灯光下的美容：噢，对了，我今天在镇里给你买了一样好东西，你猜是什么？
谭美容低着头，心跳得更厉害。
刘：裁衣服用的纸样品。那个人说，买了着纸样品不用师傅教也可做衣服。
刘赖劳从沾满油污的口袋里掏出几张纸样。
谭：真的？那师傅还在镇上吗？
刘；在。他每天在街上讲解怎样裁衣服。听别人说，讲得蛮好，好多姑娘在那听。
谭：哎呀，你怎么不早说呢？明天带我去。
刘：好呢。
刘赖劳提着篮跳着出去了。
这时，谭美容舅舅来了。他细眼、勾鼻、薄唇。一件黑色中山装披在身上，一边走一边用夹子夹着肉乎乎的下巴上的胡须。
谭同生：美容，给你舅舅倒杯水。
谭美容很不情愿。
美容舅：姐夫，最近可好？好久没来看你了。我最近是贩了点姜到外地卖出了。
谭同生：好着呢。多亏你还记得我。今天有什么好事？
美容舅：姐夫你还猜着了。还真有好事。
谈：说吧
舅：姐夫，美容今年好象是22岁了吧。是不是该找个人家了。
谭：你打什么鬼注意。美容在我家碍着你什么了？我不急，你急什么？
舅：不是不是，这女孩子吗，迟早要嫁人的。尤其是碰上好人家就更要抓住机遇。
谭同生不作声。
舅：现在有户好人家，看上我们家美容了。他家里条件呢在这方圆数十里是数一数二的。
谭：谁家？
舅：就是，就是美容师傅家。她家晚根看上了美容。
谭：你说谁家不行，为什么要她家？不行不行坚决不行。
舅：哪里不行？你看她家住的房子是不是全镇数一数二的。她三个儿子，一个当镇长一个当工商所所长。人家想巴结还巴结不到呢。美容师傅又是一个有名气的裁缝。你嫌人家瞎了一只眼，可我们家美容不也有缺陷吗？
谭：我就不喜欢她家晚根，整个的一个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的人，一天到晚赌博。到处打架惹祸。将来美容要是嫁给他还有好日子过？你回去告诉发英吧，让她崽断了这个念想。我家美容随便嫁给谁也不会嫁给他。再说你问问美容自己，看她愿意不。
谭美容：不嫁不嫁，他家就是亿万富翁我也不眼红。
舅：姐夫你还是好好想想吧。人家可是早就打了注意的。要不为什么过年过节不要你们送礼？
十一
罗发英家。
谭美容心里紧张，她害怕听见晚根的脚步声。针刺进了指甲缝。
罗发英一天到晚虎着脸。她没想到美容会拒绝这门婚事。她不想逼婚。
罗发英：我这几天要出去有事，你去帮我到外面扯些猪草吧。
罗发英：水缸里没水了，你去挑点水来。
谭美容：师傅，这条裤子是钉扣子还是缝拉练？
罗发英：我不知道。
谭美容委屈得心里流泪。
罗发英家。
谭美容舅舅进来，直接进了罗发英家内屋。
罗发英：我家兔崽子，一天到晚缠着我，要早点娶美容。
美容舅：你要我怎么办，她不愿意，总不能逼吧。还等等再看吧。
罗发英：不行，这事要在一个月内敲定。我看了黄历明年是寡年，能成今年就要把婚结了。我在这地方还从来没遇到过说一不二的人。
舅：明年不行就再等一年吧。反正她们年龄也不大。
罗：夜长梦多。
舅：哪怎办？
罗：不是说你会化符吗？你化碗符给美容喝吧。（当地流传的一种迷信，即男人爱上女人或女人爱上男人而另一方不同意时，只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化一碗“符水”给对方喝了，便会蒙住对方的心，即使用棒打也无法分开。）
舅：这事我是不轻易做的，造孽呀。可你要我做我有什么办法呢。
罗：作孽也得做。
舅：你明天去门口的池塘边挖一截柳树根，剥下根上的皮烤干研成粉，再打两只正在交尾的苍蝇，记住必须是正在交尾的，知道吗？弄好了后再给我，决不许让她知道，喝的时候要一滴不漏地喝了，否则就不灵了。
罗：你还真有一套，我怕也是喝了你化的符。你个老色鬼。
舅：要是自己化的喝了有用，我还不天天找黄花闺女了？
罗：你这没良心的。
夜幕下。谭美容舅舅洗净了手，虔诚地点了三柱香插在“天地国亲师”的神龛上的香炉中。
罗法英把化了半个月才弄好的柳树根皮和苍蝇研成的粉末递给谭美容舅舅后，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站在客厅外面。
谭美容舅舅关了门，对着东边方向，深深地鞠了三个躬，然后，提和酒壶对着地上敬了三下酒，再从口袋里摸出块皱巴巴的红布擦了擦碗，把研碎的粉末倒在碗里，一边用酒冲着一边口中念念有词。
晚上。罗发英第一次特别热情的留着谭美容吃晚饭。
罗法英举着酒碗：美容，跟我做徒弟几个月了从未在我家吃过饭，今天是我的生日，你也喝杯酒吧。
谭美容：师傅，我不会喝酒。
罗：不会就只喝完碗里的，这酒是甜的。罗法英端起酒碗送到了谭美容嘴边。
谭美容：让我自己喝，师傅。她接过碗，突然想起父亲说过的，学手艺的人喝酒前必须倒点酒在地上，以示对神的尊敬，这样做手艺就会顺利。于是她把碗往地上一倾。
罗：啊呀，你怎么把酒倒了呢？你这妹子，真是不知趣，这点酒就会醉死你？
谭美容舅舅：哎呀，你，你这酒不值钱？还有，全喝了，千万不能浪费。谭美容舅舅瞪着眼睛。
晚根端着酒碗纳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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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梗概：80年代初，一个古老偏闭的山村，四个相好的朋友残疾人之间发生了一场令人悲伤的故事。仅有一条腿的刘招银，高考中榜，却因只有一条腿被拒之大学门外。开个花圈店，却给家庭、村里带来了灾难。暗恋着同样有着腿残疾而且同样被拒之大学门外的谭美容，却因自己生存艰难不仅不敢大胆示爱，相反忍着暗恋的痛苦帮助朋友刘赖劳向自己心爱的女人求爱。天生就头上长着疮疤的刘赖劳勤劳好强，乐于助人，敢爱敢恨，正当他憧憬着与自己心爱的女人谭美容幸福的未来时，却被自己心爱的女人的师傅横刀夺爱。当谭美容在传统观念及父亲的逼迫下嫁给师傅的只有一只眼睛的儿子刘晚根时，刘晚根却患肝癌死了。刘赖劳在谭美容家遭受了刘晚根家报复后，又主动向谭美容求爱。正当两人以为有情人终成眷属时，镇政府在谭美容师傅当镇长的儿子授意下却不给两人开结婚证明。刘赖劳一气之下将谭美容的师傅杀并杀伤了其当镇长的儿子。谭美容、刘招银在经历了三个朋友生离死别的悲壮后，在镇政府新来的镇长的鼓励下，又毅然踏上了新的生活之路。
主要人物表：
谭美容，22岁，残疾人。高考中榜，却被拒之门外。后自主创业开服装店。
刘招银，22岁。高考中榜被拒之于门外。后开花圈店。
刘赖劳，23岁，屠夫。敢爱敢恨，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但倒在权利的刀刃下。
刘晚根，23岁。游手好闲之徒，好打猎，赌博。
罗发英，刘晚根母亲。裁缝。
谭同生，屠夫，刘赖劳的师傅，谭美容之父。
一
公元1986年8月。湘赣交界某镇小山村
那天，夕阳照在牛鼻山山腰。刘招银，坐在山上的一块石头上。一根木拐杖放在他唯一的一只脚下。在夕阳的余辉中，他远远望见一个你瘦小的女人的身子挑着一只木箱和一床被子，朝他走来。瘦小的女人仿佛累了，从一个脱了油漆的木箱里拿出几张粉红色的卫生纸，一颠一跛的踏进了路边的草从。随后，瘦小的女人坐在地上拼命的捶着自己有残疾的腿，恨不得把骨头捣碎。她一边捶一边抽泣。她一边哭。一边脑子里闪过学校毕业那天和与老师一起去县招生办的镜头。
某乡办中学，上午9点钟。高中毕业班的学生都挑着行李与老师同学互相含泪道别。
谭美容：老师，谢谢您了，再见了。她深深的向老师鞠了一躬。
老师：唉，美容，你就将东西放在我这里，免得到时去上大学又要挑着东西到镇上来。
谭美容：谢谢了老师，能不能考上还是个未知数呢。我先将东西挑回去再说。
老师：你要是考不上，那我们这些老师就只有回家种地了。模拟考试你排在全县前10名呢。你不是说考得也顺利吗。放心放心，肯定能上个好的学校。来吧来吧将东西放我那去。
谭美容：不了，老师，我还是想挑回去。
老师：哎呀，你真是倔，你这样子怎能挑着走那老远的路？欸，你爸爸的徒弟呢，他每天在镇山卖肉。这样吧，你只拿一些书回去，其他东西我明天去他那买肉时叫他帮你带回去。
谭美容：那就听你的吧。
一个月后，谭美容得知自己的分数上了重点本科线。可一个月后，她却等来的是彻底失望。
那天，老师带着她来到县招生办，打听她的入学情况。招生办工作人员：你们为什么不早点来？今年的招生快弄完了。尤其是重点本科。象她这样的残疾人，必须得县政府签出意见，作为定向招生，也就是说上学前找好分配单位。要不没哪个学校敢招。因为涉及到毕业后分配的问题。
老师：哎呀，我们哪知道要这些程序。领导，求你帮帮忙，你看我这学生成绩多优秀，大学要是不录，真是浪费了人才。再说你看看一个女孩子，这样子多不容易呀。
招生办工作人员：我还巴不得多招几个人呢。可我又不是大学校长。要不你这样吧，你看有没有熟人，到县政府办去吧，我再想办法补个差点的学校。
老师：那好那好，只要能上学就行。
老师带着她，通过同学的同学找到县政府办。
老师：同志请你帮个忙。我这个学生，分数达到了重点本科，可到如今还没被那个学校录取，就因为她的腿有点残疾。招生办的人说，只要你这里开个证明就有学校招。
政府办工作人员：是太可惜了。可我这里开证明，你得先找好毕业后接受的单位，让他们先开个证明给我。要不我不敢开。因为我开了，4年后就得分配你到政府办工作。要是4年后我当县长就差不多。可有这种可能吗？对不起，我无能为力。
老师带着谭美容又回到招生办。
招生办工作人员：对不起，国家是这个政策，我也没办法。明年再考吧。明年早点把前期工作做好。
回家的路上。
老师：明年再读一年吧，说不定还能考个更好的学校。
谭美容：既然是因为残疾，再读十年也无济于事。
这一幕令她终身难忘。
谭美容痛苦的抽泣着，猛地撕开裤腿，用牙齿狠狠的咬着右脚膝盖。她的腿就是从膝盖处开始弯曲的。白晰的膝盖渗出鲜红的血，滴在草丛中。她又掀开木箱，愤怒的把书一本一本的撕碎，扔向草丛。扔完后，抱着一颗弯弯的小松树。
夕阳已落下。
谭同生：孩子，回去吧。
父亲谭同生用一双粗糙得如松树皮的手抚摸着她。散落在草丛间的书已被父亲叠好。
谭美容：爸！不，爸，我无用，我是废物。
谭同生：孩子，人都是有用的，就象这树，弯有弯的用场，就看你怎样用了，回去吧，孩子。
父亲一边说，一边挑着东西，往回走。
谭同生家。饭桌上摆着碗筷。三个菜已经没有一点热气。
谭同生：孩子吃点吧。别想那么多了。
谭美容：爸，你吃吧，我不饿。她一个人坐在门口，呆呆的望着门前星光下黑咻咻的山。
刘赖劳夜色中走了进来。
刘赖劳：人是铁饭是钢，一餐不吃心里慌。你以为不吃饭人家就会同情你，就录取你？他娘开倡，这是什么世道？残疾人就不该读书？就不该有工作？就该饿死？我明天去县城，找县长讲理去。他妈的，我怕他个吊。
谭同生：你不要乱来，国家有政策。自己是这个命，怪谁？
二
地点：刘家湾。谭同生家。砖瓦结构两层楼房。前面外墙是红砖，其余墙都是土砖。屋内除两间卧室外，均没有楼板。
天微亮，谭同生亲一个人将家里一头不到一百五十斤的猪杀了。
刘招银拄着拐杖在谭同生家中堂屋内，摆了六张大方桌。谭美容扶着未来的师傅，即表婶罗发英坐在最上席的最上座。
鞭炮声中，桌上摆着大盆的猪肉。冒着热气。
客人狼吞虎咽。大碗的喝着酒。
谭美容将用红布包着的进师钱双手供给师傅，然后，虔诚的朝你师傅鞠了三个躬。
罗发英满面红光的站起来，推辞了一番后接过红包。
谭同生：一点小意思，发英，不要见外。我家美容从小没娘，命苦。原指望读书能吃上皇粮，可八字不好，唉。今后就指望你多操点心。她现在是你的人，有什么不是的地方，你打也好骂也好，我不会怪你，只求你早点教会她手艺。来，我敬你一碗酒。
罗发英：大哥，你尽管放心。美容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嫂子命苦，扔下你们走了，造孽呀。我会把美容当女儿看的。美容人聪明又长的一粒豆种似的。x他娘的学校不要，我还舍不得呢。
罗发英把酒喝了一半，接着又说：美容，不要老想那读书的事，有啥了不得，你看你婶婶，上字墨墨黑，下字不认得，不照样挣钱，照样打个屁有响。你只管跟着我，做手艺是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跟着我是不会吃亏的。
罗发英已近花甲之年。穿着红花格衣。头上花悄。脸色红晕。
谭同生：是呀是呀，我妹子跟你学手艺是不会吃亏的，这百里内，有谁的手艺能与你比？
刘招银上完菜，站在大门口望着屋内吃得正酣的客人。
罗发英：我今天当着村里父老兄弟的面宣布，一、感谢我大哥的热情款待，二、我大哥一个人带美容这么多年也不容易，所以呢，美容跟我学做衣服徒，我除了收进师礼外，其余的全免了。
所有客人站起鼓着掌：好，好。
客人下席了。
刘招银放完鞭炮准备收拾碗筷。
谭美容：你去吃饭吧，我来收。刘招银就放下手里的碗。可等他盛了饭来，桌上的肉不知被谁收了，只剩一些汤。
刘招银将饭碗重重地往桌上一放。
谭美容：你坐吧，我去端肉过来。
谭同生；美容，快送送你师傅。
刘招银一气之下，用拐杖打翻了两条凳子跛回了家，趁父亲不在家，一口气灌了两碗水酒。 三
太阳被山尖吞了一半，剩下的被一块铅灰色的云捂着。几条耀眼的光斜刺在邻近的山头。
刘招银拄着拐杖艰难的往山上爬着。他回过头望着山下。谭美容穿着花格子衬衣，提着一篮猪草朝师傅家跛去。刘招银父亲赤裸着上身坐在门口那块磨刀石上。一股淡淡的烟在他头顶袅娜着。身后的屋顶上漂浮着青烟。
刘招银把空着的裤腿反复的扯了几次，然后用一根新的布条扎好。空裤腿随着拐杖声一前一后的摇摆着。他艰难地登上水库的堤坝后拼命地将手里的拐杖一摔，然后大树似的倒在堤岸上。
刘招银：老天爷，你为什么这样残酷，生下我这无用的东西啊？。
时间倒回22年前的半夜。刘招银家传来一个婴儿的啼哭声。那婴儿生下来，头上左边的太阳穴就有块硬币大的疤痕。那就是他
“亮晶晶，招金招银。”他父亲就给他起了个好听的名：“招银”第二天，他头上就扎着一块红绸布。红绸布里包着康熙帝年代的铜板。
满月那天，家里大摆宴席。鞭炮声声。
刘招银父亲的当着客人把孩子头上的红绸布慢慢地揭开，动作虔诚。孩子头上那块胎疤煞是引人注目。
众客同道喜：天生贵子，头带福相，招金招银，其富无穷。客人依次抱过孩子，用嘴亲着吻着他头上的胎疤。
孩子在一片喜庆的气氛中哭着闹着，一点也不安分。
可二十二年过去了“招银”只有他自己记得，别人都叫他“疤子”或“瘸子”连学校的老师上课也这样叫。
刘招银躺在水库的大堤上。太阳已落在了山后。
他又蒙蒙胧珑想起10岁那年，天气炎热的傍晚。他父亲在用刀破竹子制一个竹篮，他也学着父亲拿着刀鼓捣着地上的竹子，锋利的刀掉在他脚背上。血流如注。陈招银撕心裂肺地哭着。为止血，他父亲点着煤油灯在土墙上四处找干瘪的蜘蛛，随后又随意找了块布将他的脚包好。
两个月后刘招银的脚越肿越大。他父亲背着他四处求医。他母亲天天烧香磕头。村里老人说是中了神箭。父亲又带着他去问神。
巫婆：你崽在牛鼻山上玩耍时，不该尿脏了石公老爷的碗。为报复，石公老爷放箭伤了他的脚。要治好必须烧七七四十九天的香。
香烧完了，他的脚越烂越大。后来他父亲把送到县人民医院时，脚里面的骨头都烂了。为保住他一条命，只好将他的左腿锯了。
从那以后，他又多了一个名字：“瘸子。村里一些不懂事的孩子看见他与谭美容就叫：“瘸子瘸婆，瘸到一坨，公不离婆，秤不离坨。”
刘招银突然一条腿站起来大声的喊着：再见了妈妈！再见了美容！
正当他往水库里的坡边，准备就势滚下去时，突然，被刘赖劳压着了空荡荡的裤腿。他用手在地上猛撑了几下，几乎把裤子也给褪了。
随后，刘赖劳将他抓起，并狠狠的打了他一个耳光。刘招银眼冒金星。
刘招银：成全我吧，赖劳，求求你，在这世界我是废物。我真的不想活了。对我来说活着没什么意义？
刘赖劳掏出烟用手顿了一下再用牙叼出一根，点上火放在刘招银嘴里，自己再点上一根。
刘赖劳：疤子，你何必这样呢，原谅我刚才打你吧。说完，他捡起地上的拐杖，像他平常扛一边猪肉似的将刘招银横扛在背上。
刘招银：不，不，你放下我，我不想活了。 四
刘赖劳把刘招银撩包袱似的撩在满是猪油味的床上。
刘招银摊在那，像“太”字少了一捺。
刘赖劳脱下油腻的衣服扔在布满了油污的桌子上。然后从床边的坛子里舀了一壶米酒。
刘招银闻着酒香，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夺过酒壶就往嘴里灌。
刘赖劳：你想醉死吗？臭疤子，想得到美。
他从碗柜里端出一碗猪脚，又说：你喝吧，让你喝个痛快。
刘招银连续喝了三碗后，又叫着拿酒来：你这个臭癞子脑，我要喝，你不让我死，我就醉死。
刘赖劳又舀了一碗酒。可没给他喝，而是将酒泼在了他的头顶。
刘赖劳：我叫你喝，我叫你喝，你个臭疤子，臭跛子，我叫你喝个够，喝死你。你只知道找死，为什么不知道找活，你不就比别人少条腿吗？瞎子也要找活路。
说完，又找了块毛巾将他的脸上头上的酒擦了。
刘招银：不不，你让我去死，我不想活了。我上哪去找活路？
刘赖劳：这年头活路多的是，就看你精不精怪不怪。别人说九癞八怪。我就是怪，不怪能找到活路？你一天到晚只知道寻死，为什么就学怪点、精点，找活路？这年头还能饿死人？
刘招银在床上辗转反侧。
刘赖劳：怎么，睡不着？招银，别想那么多，古人说，一人带了一人粮，几多瞎子哑巴都要饭吃，就怕饿死你？如果你愿意，就跟我做事吧，你脑子灵，算数快，我不会亏待你的。
刘招银：不，我不愿连累你。家里看我不起，我去外面讨饭。
刘赖劳：你真是没出息，娘开娼，你要是不听我的，我就象杀猪一样把你给宰了，反正你这条命是我捡的。
屋内传来鸡公的打鸣声。
五
湘赣交界的某古镇。宽畅的马路两边，八十年代的砖混建筑与三十年代的土砖木楼相间并处。古老的陶器店和现代化的电器店相印并存。街道两边的小树，每颗都断枝少叶。
赶集的日子，来自湘赣两省四县的小贩和农民，买东西的卖东西的、瞎逛的，加上过往车辆将本身并不宽敞的街挤得水泄不通。
刘招银拄着拐杖，胸前挎着一个黑色的人造包，帮刘赖劳收钱。
刘赖劳头上歪扣着一顶古黄色的鸭舌帽，脸上沾着紫红色的血印。一件皱巴巴油腻的黑色西装外系着长长的围腰。
刘赖劳：卖肉卖肉，新鲜肉。皮打皮，皮叠皮，皮里有肉肉里有皮，吃了补肉又补皮。骨沾皮皮沾骨，吃了补皮又补骨。
刘赖劳见了老人说：大爷，多来点肥的，肥的好入口
刘赖劳见了女人说：买个猪腰子，给男人补补，晚上更来神。
刘赖劳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母猪、病猪肉搭进去了。
中秋节后的一天晚上，刘招银进门后象往常一样倒在凳子上睡觉。
刘赖劳从刘招银手里抓过袋子，把钱往桌上一倒，很快的数着。数完把桌子一拍说：一共是二百五十六块四角钱，买猪化了一百九十九块七角，减去一百、一百，唉，疤子，快算算还剩多少？”
刘招银：五十六块七。
刘赖劳：多少？
刘招银：五十六块七。
刘赖劳将钱往空中一抛，钱撒了一桌子：来，喝酒，疤子。他从柜子里拿出一瓶酒。
招银：我累了，不想喝，你喝吧。
赖劳：累了更要喝。他倒了碗酒递给刘招银。
招银：我真的不想喝。
赖劳：喝呀，臭疤子，这么好的酒你不喝？来，娘开娼，明天再卖瓶好的，我现在有钱了。
赖劳：哎呀，如今的社会就是要能挣能花，来今天喝个痛快，明天再挣个痛快。”
刘招银突然端起酒往嘴里一倒：赖劳，我明天不来了。
赖劳：什么，不来了？你是嫌我给的钱少了？
招银：不是赖劳，你误会了，你对我的恩，我三生也报答不了。钱我也很想要。有了钱我就不会挨打挨骂受人欺负。可我总想挣钱还是要凭良心。
刘赖劳：什么？你这臭疤子烂瘸子，你是说我没良心？你念了几句书，象是做了官似的，还教训我，娘开娼。良心，你也知道良心。这世界上如今有几个凭良心做事。是的，我在骨头里包死猪肉、病猪肉是没良心。可你看见工商所那王八蛋买肉时，把篮子往你摊子上一扔拿了肉就走，给得不好还要罚款，他们的良心呢？他们吃我，我吃谁？现如今只要挣了钱就是本事。过去我没钱，抽旱烟，如今商店里没好烟买我骂娘。娘开娼，我就认钱。
刘赖劳边说边拿着酒瓶往嘴里灌。接着，摇晃着身体将桌上的钱又往空中抛着。几张崭新的票子飘飘洒地落在酒碗里。
刘赖劳喝醉了。刘招银扶着他睡在床上。
他默默地收拾着碗筷和桌子上的钱后，关了门，拄着拐杖回家了。 六
瞎逛！刘招银每天拄着拐杖从村东头走到西头。看着牛吃菜他去赶，见了狗打架，他去劝。谁家的孩子哭了他去哄。
那天，他瞎逛到镇上，正巧碰上俩个人四处买花圈，没买到。
回到家后，刘招银对弟弟说：我要到镇上开个花圈店，你砍竹，我做花圈，挣的钱对半分。
刘招银弟：可以。
小镇上，一间矮小的房子很不起眼。门前摆着一个花圈。
刘招银正忙着做花圈。
开始一个月，花圈都及时卖了。
刘招银一边做花圈，一边哼着歌。
一个月后，小屋里堆满了花圈。
刘招银父亲：做花圈，做了留着埋你臭瘸子。什么事不能做偏要做这晦气的事。你是不是天天盼着别人家死人？
刘招银：你急什么？总会卖得出去的。
果然，又是一个月后的晚上村里突发山洪。山体滑坡，将俩户人家12个人全埋了。
刘招银妹妹那天正在同学家做作业，因下雨，就住在同学家，不幸也被埋。
刘招银一家半夜被叫醒。
刘招银父亲：你这臭瘸子，全是你惹的祸，不让你做花圈，你偏要做。我这是作了什么孽呀？
刘招银母亲哭得晕在地上。
刘招银迅速从床上滚起来，拄着拐杖来到山上，在暴雨中，望着村里的人点着火把救人。泪水加雨水。闪电在他头顶砸着。
第三天，村里人来到镇上将花圈店里所有的花圈搬到了滑坡处，烧了。
刘招银站在山上望着被风吹起的纸灰哽咽无声。
七
一连三天三夜。刘招银躲在山上的一垛柴草中。他用山上的树枝扎成花圈，在地上写着妹妹和那两户受难的村里人的姓名。
他用唯一的一条腿跪在地上：妹妹安息吧，叔叔，婶婶你们安息吧，是我对不起你们，我不该做花圈卖。是我害了你们。
他脑海里闪过水库、绳子、敌滴畏。他用皮带尝试着吊在树上，可没用。
他想去跳水哭可一饿得连动的力气也没有。
他求生不得求死也不得。他去地里找即将成熟的花生和红薯或摘一些野果来冲饥。
夕阳西下，刘招银又站在山腰望着村里袅袅升起的烟，望着滑坡的地方痛苦的烧着纸钱的人，望着为失去了美丽的女儿和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儿子母亲坐在门前的泡桐树下痛哭。
早上。他饿了。又去找红薯。
他看见刘晚根双手握着鸟铳。
“砰”的一声，一只灰色的斑鸠倒挂在树枝上。鲜红的血染红了碧绿的树叶。刘晚根用嘴吹了吹鸟铳后，一只手罩着额头朝树上望着。他看见倒挂在树上的斑鸠后，把鸟铳一扔，猴子般的怕爬上了树，取下猎物。
随即，他又将猎物扔了。
两年前，也是这样的早晨，他打中了一只斑鸠后，斑鸠也是倒挂在树上。他爬上树取猎物时，从树上掉下来，并被地上的一个树枝刺瞎了眼睛。从此，他在不敢要打死后倒挂在树上的猎物。
刘晚根从口袋里掏出墨镜戴上。
猎狗在离刘招银5米远的地方呜呜地叫着。狗认出了他，摇着尾巴。
刘晚根跟着狗走，透过树枝，看见了刘招银：啊呀，疤子，家里找得你好苦呀，你怎么躲在这里？
猎狗用爪子戏弄着地上的红薯。
刘晚根捡起红薯：疤子，你也是人，是人呀。
他把他背到一颗大树下，并给他一枝烟后，生了一堆火。接着又从装猎物的袋子里抓了一只鸟放在火上烤着。
小鸟烤熟了。他猛地撕开塞到陈招银的嘴里。
刘招银泪水满脸：晚根，谢谢你。 八
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
刘招银跟着晚根和他的猎狗，拄着拐杖，就像一个战俘一样走进了村里，来到刘晚根的家门前。
谭美容：疤招银，你回来了。她把凳子挪给他，自己站着。
刘招银看了看自己满身的泥水，便放下拐杖，扶着墙坐在水泥门槛上，象一名乞丐。
谭美容用力的踩着缝纫机。
刘晚跟：妈，招银找回来了。一边洗脸一边对他母亲说。
罗发英：你这臭疤子，好歹也是一条命吧，八字带来的，你躲在外面做咋个？唉，这要死的死不了，不该死的偏偏死了。
刘招银猛揪着头发。
罗发英：进来吃饭吧。这几天是怎么过来的？看你人不象人鬼不象鬼的。
刘招银不敢坐到桌上。罗发英装了一碗饭给他。
刘招银很快吃完了。一连吃了三碗。
罗发英：你娘也是命苦，唉。
吃完饭，刘招银就一直坐在门槛上。
刘晚根睡在一个躺椅上痴痴的望着正在做衣服的谭美容。
太阳又落山了。刘招银鼓起勇气拄着拐杖往家里走去。
刘招银父亲坐在门口磨刀石上吸烟。他听见了拐杖声，突然拿烟的手停在空中。
刘招银：爸。
刘招银弟弟从屋里走出来，看了他一眼，走了。小黑狗摇着尾巴用舌尖舔着他唯一的一条腿。
他母亲赤着脚站在大门口，手里拿着没洗完的筷子：你疤子。说完就抽泣着。
刘招银父亲：哭，哭哭死，弄点吃的给这畜牲吃，该死的不死不该死的却死了，我这辈子不知作了什么孽。
小黑狗吓得狼狈逃窜。
睡梦中刘招银看见刘赖劳用杀猪刀对着自己，刘晚根用鸟铳瞄着自己，妹妹捧着一个大花圈翩翩朝他走来，还梦见自己挽着谭美容的手在镇里那条街上走
九
晚上。山村伸手不见五指。
罗发英家。谭美容正准备推门进去。突然听见了师傅的淫笑声。窗上没挂窗帘，屋里也没点灯。透过月亮，她看见两个影子抱在一起。
她赶紧躲在屋角里。她以前听说过关于舅舅与师傅的风流韵事。
罗发英：就想睡？有个事跟你商量，要不我找你来干什么？
谭美容舅舅：什么事，快说吧，等下你儿子回来了。
罗：我问你，我家晚根怎样？
舅：这还用问，你肉里出来的还会有孬种。你问这干什么？
罗：我想托你说个媒。
舅：哪个？
罗：你家外甥女。
舅；美容？
罗怎么，要不得？
舅：好是好，就怕她不愿意。
罗：为咋？
舅：她虽说脚不方便，可周围几十里没有谁长得她那么标致，再说又读了那么多的书。
罗：标致个屁，我家晚根哪点当不了她？不就是眼睛有点问题吗？可她也腿瘸。读书，读得再多不一样的是吃牛粮。我这还是看得起她呢。愿不愿意，还不是你说了算。
舅：这得由她爸作主。
罗：天上雷公，地上舅公。还不是你说了算。
舅：好吧，我明天就问问。
罗：问问，说不好不准你进门，馋鬼。
谭美容再不想听下去了。她从小就厌恶舅舅。
十
谭美容收拾好碗筷后，打了一盆水给父亲洗脚。
谭同生：谁叫你打的？我的脚还当不了你的？
谭同生叹息着将脚匆匆在水里搅了几下，便将水往外一泼。正好泼到徒弟刘赖劳的脚下。
刘赖劳：师傅你你吃过了吗？
谭；是你呀，倒在身上啦？站在那干什么，我家的门进不得？
刘：看你说的，师傅，这是五加白酒，说是名酒。他放下东西就厨房找水桶准备帮师傅家挑水。
谭美容：赖劳哥，你歇着吧，缸里还有水。我今天自己挑了。
刘赖劳：我再去挑两桶誊在这吧，你挑不得就不要勉强。
刘赖劳呆呆地看了一眼昏黄的灯光下的美容：噢，对了，我今天在镇里给你买了一样好东西，你猜是什么？
谭美容低着头，心跳得更厉害。
刘：裁衣服用的纸样品。那个人说，买了着纸样品不用师傅教也可做衣服。
刘赖劳从沾满油污的口袋里掏出几张纸样。
谭：真的？那师傅还在镇上吗？
刘；在。他每天在街上讲解怎样裁衣服。听别人说，讲得蛮好，好多姑娘在那听。
谭：哎呀，你怎么不早说呢？明天带我去。
刘：好呢。
刘赖劳提着篮跳着出去了。
这时，谭美容舅舅来了。他细眼、勾鼻、薄唇。一件黑色中山装披在身上，一边走一边用夹子夹着肉乎乎的下巴上的胡须。
谭同生：美容，给你舅舅倒杯水。
谭美容很不情愿。
美容舅：姐夫，最近可好？好久没来看你了。我最近是贩了点姜到外地卖出了。
谭同生：好着呢。多亏你还记得我。今天有什么好事？
美容舅：姐夫你还猜着了。还真有好事。
谈：说吧
舅：姐夫，美容今年好象是22岁了吧。是不是该找个人家了。
谭：你打什么鬼注意。美容在我家碍着你什么了？我不急，你急什么？
舅：不是不是，这女孩子吗，迟早要嫁人的。尤其是碰上好人家就更要抓住机遇。
谭同生不作声。
舅：现在有户好人家，看上我们家美容了。他家里条件呢在这方圆数十里是数一数二的。
谭：谁家？
舅：就是，就是美容师傅家。她家晚根看上了美容。
谭：你说谁家不行，为什么要她家？不行不行坚决不行。
舅：哪里不行？你看她家住的房子是不是全镇数一数二的。她三个儿子，一个当镇长一个当工商所所长。人家想巴结还巴结不到呢。美容师傅又是一个有名气的裁缝。你嫌人家瞎了一只眼，可我们家美容不也有缺陷吗？
谭：我就不喜欢她家晚根，整个的一个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的人，一天到晚赌博。到处打架惹祸。将来美容要是嫁给他还有好日子过？你回去告诉发英吧，让她崽断了这个念想。我家美容随便嫁给谁也不会嫁给他。再说你问问美容自己，看她愿意不。
谭美容：不嫁不嫁，他家就是亿万富翁我也不眼红。
舅：姐夫你还是好好想想吧。人家可是早就打了注意的。要不为什么过年过节不要你们送礼？
十一
罗发英家。
谭美容心里紧张，她害怕听见晚根的脚步声。针刺进了指甲缝。
罗发英一天到晚虎着脸。她没想到美容会拒绝这门婚事。她不想逼婚。
罗发英：我这几天要出去有事，你去帮我到外面扯些猪草吧。
罗发英：水缸里没水了，你去挑点水来。
谭美容：师傅，这条裤子是钉扣子还是缝拉练？
罗发英：我不知道。
谭美容委屈得心里流泪。
罗发英家。
谭美容舅舅进来，直接进了罗发英家内屋。
罗发英：我家兔崽子，一天到晚缠着我，要早点娶美容。
美容舅：你要我怎么办，她不愿意，总不能逼吧。还等等再看吧。
罗发英：不行，这事要在一个月内敲定。我看了黄历明年是寡年，能成今年就要把婚结了。我在这地方还从来没遇到过说一不二的人。
舅：明年不行就再等一年吧。反正她们年龄也不大。
罗：夜长梦多。
舅：哪怎办？
罗：不是说你会化符吗？你化碗符给美容喝吧。（当地流传的一种迷信，即男人爱上女人或女人爱上男人而另一方不同意时，只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化一碗“符水”给对方喝了，便会蒙住对方的心，即使用棒打也无法分开。）
舅：这事我是不轻易做的，造孽呀。可你要我做我有什么办法呢。
罗：作孽也得做。
舅：你明天去门口的池塘边挖一截柳树根，剥下根上的皮烤干研成粉，再打两只正在交尾的苍蝇，记住必须是正在交尾的，知道吗？弄好了后再给我，决不许让她知道，喝的时候要一滴不漏地喝了，否则就不灵了。
罗：你还真有一套，我怕也是喝了你化的符。你个老色鬼。
舅：要是自己化的喝了有用，我还不天天找黄花闺女了？
罗：你这没良心的。
夜幕下。谭美容舅舅洗净了手，虔诚地点了三柱香插在“天地国亲师”的神龛上的香炉中。
罗法英把化了半个月才弄好的柳树根皮和苍蝇研成的粉末递给谭美容舅舅后，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站在客厅外面。
谭美容舅舅关了门，对着东边方向，深深地鞠了三个躬，然后，提和酒壶对着地上敬了三下酒，再从口袋里摸出块皱巴巴的红布擦了擦碗，把研碎的粉末倒在碗里，一边用酒冲着一边口中念念有词。
晚上。罗发英第一次特别热情的留着谭美容吃晚饭。
罗法英举着酒碗：美容，跟我做徒弟几个月了从未在我家吃过饭，今天是我的生日，你也喝杯酒吧。
谭美容：师傅，我不会喝酒。
罗：不会就只喝完碗里的，这酒是甜的。罗法英端起酒碗送到了谭美容嘴边。
谭美容：让我自己喝，师傅。她接过碗，突然想起父亲说过的，学手艺的人喝酒前必须倒点酒在地上，以示对神的尊敬，这样做手艺就会顺利。于是她把碗往地上一倾。
罗：啊呀，你怎么把酒倒了呢？你这妹子，真是不知趣，这点酒就会醉死你？
谭美容舅舅：哎呀，你，你这酒不值钱？还有，全喝了，千万不能浪费。谭美容舅舅瞪着眼睛。
晚根端着酒碗纳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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